2016年8月26日 星期五

中時專欄:林谷芳》逸而不學與困而好學──兩岸消長關鍵 2016/8/25

老實說,這個台灣相較於大陸最值得自傲處,一定程度也在迅速翻轉中。翻轉,關鍵在學習:一個「逸而不學」,一個「困而好學」。

談兩岸的消長,不同人有不同的涉入,而政治、經濟則尤為大眾所關心者。經濟上,台灣固不免多所焦慮,政治上,則向有自詡,而社會、文化卻自來就沒能成為諸方焦點,然而識者──尤其彼岸之菁英,卻認為它才是台灣最吸引人的所在,所謂「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是人」正是他們在此的聚焦感慨。
然而,果真如此嗎?老實說,這個台灣相較於大陸最值得自傲處,一定程度也在迅速翻轉中。翻轉,關鍵在學習:一個「逸而不學」,一個「困而好學」。
說台灣逸而不學,從小確幸到得過且過,的確是這社會當前的特徵。
小確幸,是許多人現在的人生態度,人能於一小天地得其自足,何只不須苛責,甚且是值得肯定的一種生活態度,大陸朋友總覺得台灣社會有一份動人的溫潤,正與此有關。不過,台灣既不可能遺世獨立,小國寡民,大環境又每下愈況,人人都只安於小確幸,得少為足,結果恐怕就連這小確幸也保不了。
然而,小確幸畢竟還有目標,得過且過則不然,也許因於對大環境的無能為力,也許台灣較之其他地方還是好生活,這得過且過竟也成為許多人的生活特徵。
但相對於這樣的逸而不學,大陸的現況則是普遍地困而好學。困而好學,一定原因當然緣於幅員廣大,人口眾多,競爭激烈,另外,也因為社會的價值觀與出人頭地的管道相對單一,但不可忽視的,則是愈來愈多人是深覺匱乏而主動學習。
正因是深覺匱乏而主動學習,所以學習乃不僅出現在弱勢邊緣族群,有能力且已是社會菁英者的學習,反而成為這「困而好學」潮流中最醒目的一群。而這一群,何只向世界學習,不少人更將焦點就定在台灣。
定在台灣,是因覺得中華文化更完整地保存、乃至體現在台灣;定在台灣,也因這裡的社會轉型相較於大陸,是一步步走過來的,不像大陸超英趕美、躐等躍進,在發展上乃多有扞格之處;而定在台灣,更因覺得這裡有許多人以生命為修行,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可能的安頓。就因如此,來台參學的乃不只是社會上仍在奮發的後進力量,連看來成就可為絕大多數台灣人欣羨的成功人士,也常以此匱乏之心來參學。
一個社會的年輕人多逸而不學,另個社會的領軍人士卻謙卑好學;一個社會的多數人直視大自己幾十倍的對方為大而無當,另個社會的菁英卻常反觀自身的不足,不因對方小而視其為弱,這反差之大,可真令人怵目驚心。而也因為是菁英自覺性的學習,其結果乃就是,即使在他們心目中台灣可資學習的一些塊面上,大陸又何只在短時間內已拉近距離,許多地方甚且也已超域。
比較兩岸,談制度,談經濟,談的多是現況;說社會,說文化,說的則多是過去;真能決定將來的,在學習。而這學習目前已有如此的反差與翻轉,台灣人卻又不曾稍覺於此。談陸客來台,談的也盡多是團客的走馬看花,不曾留意到自由行乃至商務、文化交流中,有多少的菁英學習!
學習決定消長,日本是個例子。明治維新時既脫亞入歐,陽明學也盛極一時,知行合一,使知識的攝收成為國民習慣,以至於戰前戰後,大眾交通工具上乃多見人手一書,中間雖因歷史偏航而國幾覆亡,但能迅速再起,不能不說是拜此學習之賜。
台灣在6070年代也是個學習盛極的年代,求知若渴,不只開啟了人文視野,也奠定了後來發展的基礎。但近30年來,台灣卻被許多人認為總在坐蝕老本,而這老本,指的何只是前期經濟的發展成果,人文上,甚且猶有過之,既少深刻的反思,也將當年有更大視野、更大願景的文化抱負棄之如敝屣。
會如此,正因識見不足,才以少為多,才偏安為居,而學習正決定著識見。台灣在談兩岸的消長與競合上,若不能覺察到這學習上的差距,不能意識到因學習才可能有吞吐開闔,而卻一直沉浸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慣性中,也就很難在此尋得自己真正的空間。
(作者為台北書院山長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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