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2月26日 星期三

回來就好 中國時報 ⊙甘弟 2014年02月24日

想當然爾,這樣嚴重的損害,造成整區住戶大停電,讓這個颱風夜變得更加地黑暗,而這群不怕死的漢子,就是為災民帶來光明和希望的英雄。

1
「所以你是有前科的人喔?」
阿聖低著頭,想閃躲這個令人難堪的問題。
但是即便這種被人扒光的感覺再難受,他還是選擇面對,因為他的心裡很清楚,唯有不再隱瞞自己的過去,才有可能真正被這個社會所接納。否則,他這輩子都會像隻老鼠一樣,永遠見不得光。
「對。」阿聖從喉嚨的深處擠出這個代表認罪的聲音,而這個聲音卻已經足以嚇退前幾位面試他的雇主了,完全不給他最後陳述的機會,便判處死刑。
「犯了甚麼罪呀?」老闆的語氣裡完全沒有驚嚇,反而還有些無所謂的油腔滑調。
「吸毒……強盜。」
「唉唷!這麼刺激啊?」
「沒有,只是年輕的時候不懂事。」
阿聖搓揉著自己的雙手,手心的汗水浸溼了他的衣角,感覺面試的時間,過得比坐牢還要漫長。
監獄裡的時間,不是由牆上的時鐘決定的(牆上也不會有時鐘),而是看身邊有沒有人來決定的。有時候,阿聖的房裡會有一兩個室友,彼此分享外面世界的多采多姿,或是自己幹的是甚麼樣的案子。再不然,等彼此看不順眼的時候,就痛快地打上一架,再給進來控制場面的獄警用警棍敲個幾下,不管是昏死還是全身抽痛,都好過一整天無所事事,躺在床上,瞪著天花板熬到天亮來得好。
有的獄友會肖想各種逃獄的方法:挖地道、裝病或是買通獄警。有的人只靠想像打發了漫長的坐牢生涯,有的人還真的做了,僥倖成功的大家說他走狗運,失敗的倒也不會被打成白癡,只是會被扔進禁閉室裡反省幾天,或是關進戒備更森嚴也更寂寞的牢房。在那裡面,一個晚上有一輩子那麼長。
沒想到現在,阿聖竟然發現了一件比關禁閉或是住「總統套房」都還要煎熬的事情,叫做面試。
老闆向他表示一下「敬意」之後,便陷入了沉思。其實阿聖也不確定老闆是在評估自己的工作能力呢?還是純粹太累睡著了,總之阿聖只看見牆上時鐘的秒針不斷在擺動,但是辦公室裡的一切,卻像是結凍了一樣。
「喔,好啊!」老闆突然醒了,而且精神飽滿地喊著:「反正我們的工作就是需要一些不怕死的人來做,既然你以前做過更不要命的事,我想你應該就沒有怯場的問題了吧?」
老闆笑瞇瞇地說著,一邊把他的履歷收進資料夾裡。接著起身帶著阿聖開始參觀公司,順便介紹幾個同事給他認識。
「阿發啦!」老闆豪邁地喊了一聲。
一名正在檢查工程車引擎的壯碩男子,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來。
「他是這裡的領班,平常看起來沒在做事,但是如果碰上甚麼問題,他一定衝第一個去處理,看是要操作機器還是要救命,他都是一流的啦!」老闆十分得意的介紹,和阿發的滿不在乎形成強烈的對比。
阿聖仰起頭來,只看見黃色的工作帽底下是一團混沌的黑影,細看才發現那裡面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打量著他,好像能看出他有幾塊骨頭似的。
「這位叫細漢仔,他是我們公司裡面最幼齒的,但是他學東西很快,也很有方法,你如果有甚麼問題不敢問阿發,你可以問他沒關係。」
細漢仔從車底下滑出來,朝著阿聖笑了笑,阿聖看著他的表情,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感,後來他才想到,自己的弟弟在被人送進療養院之前,他曾經去過弟弟那間狹小的住處,裡面堆滿了各種破銅爛鐵,有壞掉的電視還有剛修好的DVD放映機。弟弟就這樣一個人無憂無慮地住在裡面,他的臉上就掛著和細漢仔一樣的笑容。
也是到後來阿聖才慢慢體會,自己的弟弟雖然是智障,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人。
老闆拍了拍細漢仔的頭,跟他閒聊了幾句,才繼續帶自己去參觀公司的其他地方。
「我知道你以前都沒有接觸過這種工作,」老闆的腳步突然放慢下來,語重心長地說:「但是沒關係,只要你肯學,也沒有那麼困難。你看我們這裡好像有很多人,但是除了我剛剛跟你介紹的那兩個之外,其他的都待不超過一年,大部分不是嫌辛苦,就是怕死,所以你如果有興趣,再去跟他們認識好啦。」
老闆邊說邊拿起牆上的一包工具袋,親手圍在阿聖的腰上。
「從今天開始,這包工具就是你吃飯的傢伙了,要好好使用知道嗎?做工作是看能力和態度,不是看過去的,只要你好好做,照樣可以抬頭挺胸做人,沒甚麼好見笑的,知道嗎?」老闆用力地在阿聖的背上拍了一下,像是在為他打氣,也像是在為自己的話下一個有力的句點。
「恁爸也是被關出來的啦,驚啥?」老闆說完,便轉頭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。
阿聖看著老闆離去的背影,和他身後偌大的廠房,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踏實了一點,就像他腰上的那包工具袋,有著實在的份量。
「喂!新來的,還不快過來幫忙喔?」阿發洪亮的嗓門,在整間廠房裡迴盪。
2
阿聖剛開始上工的時候,因為完全不知道工作的流程和配修的程序,甚至連「懸垂礙子」是甚麼都不知道,所以阿發乾脆就讓他幫忙搬搬設備、整理工具就好,不然這個天兵只要有一個不小心,可是會鬧出人命的。
阿聖倒也真的照老闆所說的去做,每天都很認真打拚,用心把每一箱工具都整理得有條有理、各安其位。阿聖還常常會一邊整理,一邊練習分辨不同的工具,先看桿上的弟兄是怎麼操作的,自己就在地面上依樣畫葫蘆,怎麼用電工刀?怎麼包絕緣毯?也就慢慢地學出了幾分樣子。
後來,不知道是阿發有心想栽培阿聖,還是嫌阿聖在他後面動來動去很礙眼,他竟然就叫阿聖爬上桿去,幫細漢仔清掉卡在電線上的樹枝。細漢仔看到阿聖爬上來了,倒也不覺得礙手礙腳,反而還笑著提醒他不要碰到那條中性線,然後兩個人就這樣一上一下地分工,效率還因此提高了。
幾次下來,阿聖便成了細漢仔的得力助手,兩個人也不在意彼此相差快一輪的年紀,就這麼結成了電線桿上的忘年之交。
他們都是不怕累也不怕死的漢子,但是他們心裡卻都不免擔心,這樣有一天沒一天的工作,總有一天要喝西北風的。雖然他們有的是技術,但是卻不像台電的員工那樣,有穩定的收入和後半輩子的保障。他們何嘗不願意變成台電的正式員工?無奈的是那枝筆永遠比電線桿還要沉重,他們可以將電線桿精準地吊起,安裝在剛好密合的坑孔裡,卻無法拿起一枝2B鉛筆,在小小的讀卡片上畫出正確的A、B、C、D;上榜,比上高壓電塔還難。
這一份失落,大夥兒都心裡有數,所以不管是在抽菸還是喝酒的時候,大家都習慣避而不談。
只是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,乾掉的啤酒罐也越堆越高,但是老天爺好像是嫌他們的麻煩還不夠多似的,竟然還為他們招來了一個罕見的強颱,硬生生切斷了他們渺茫的生路──發包商礙於天候和法條的限制不給開工,但是工程延宕的損失要由承攬商自行吸收。
老闆聽完電話之後,鬱卒得連晚餐都吃不下了,默默地把自己鎖進了辦公室,而電視卻還在不斷播放著強風吹倒電線桿的新聞。
弟兄們散坐在偌大的廠房裡,因為是鐵皮搭建又十分空曠的關係,雨聲大到得用嘶吼的方式,才能聽得見對方想要再拿一罐啤酒的聲音,於是大夥兒索性都不說話了。
既然無所事事,弟兄們開始划起酒拳來,也許是為了給彼此一個可以快樂喝酒的理由,好沖淡口中那股揮之不去的苦澀。
直到轟隆隆的雨聲漸漸變小,鐵皮顫抖的聲音也不像先前那麼刺耳了,大夥兒終於開始聽見彼此苦悶的呢喃,而老闆卻突然從辦公室裡跑了出來,大聲地喊著:「大家別玩了,東西準備好,咱們要出去搶修電線桿啦!」
3
阿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因為原本一整排直挺挺的電線桿,現在竟然像一片竹籬笆一樣東倒西歪,電線全部都糾結在一起,伴隨著幾叢斷裂的樹枝,隨隨便便就能刺穿一隻全新的絕緣手套。
想當然爾,這樣嚴重的損害,造成整區住戶大停電,讓這個颱風夜變得更加地黑暗,而這群不怕死的漢子,就是為災民帶來光明和希望的英雄。
開工之前,老闆先叫人聯絡台電的人,想請他們先幫忙斷電,但是他們可能正忙著處理其他更緊急的事故,所以遲遲聯絡不上。老闆沒有辦法,為了趕在時限之內完工,他只好冒險了。
阿聖第一次看到老闆卸下那強悍的武裝,流露出真情的一面,讓眼前這個黝黑壯碩的男人,多了幾分可親。
老闆爬上工程車的戽斗,向下面近十名弟兄們喊話:「好啦,大家確實著裝,今晚的工作很危險,你們心裡也很清楚,我希望我們有性命賺錢,也要有性命花錢,今天收工之後,我請大家喝酒!大家加油啦!」
老闆跳下車斗,派人拉開發電機,架起一盞強力探照燈,為整區的黑暗先帶來了一道振奮人心的光明,接著機械吊臂開始緩緩地升起,大夥兒終於能開工了!
弟兄們先把地上糾結的電線小心翼翼地分開、理順,然後才開始吊起傾倒的電線桿。因為風雨減弱的關係,工程進行起來順利許多,大夥兒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抹克制的笑容。
阿聖照舊和細漢仔一組,不過這一次,細漢仔想讓阿聖獨當一面看看,所以改由阿聖在上面整理配線,而細漢仔在下面協助。阿發經過的時候看到了這不合規矩的做法,倒也沒有說甚麼,或許是因為這幾個月下來,阿聖的努力和進步大家有目共睹,而阿聖現在的本領到甚麼程度,也只有他這個做領班的心裡最清楚。
於是阿發繼續去監護其他組的工作狀況,讓阿聖和細漢仔這一大一小的搭檔,繼續一桿接過一桿地搶修,而效率竟然和之前一樣的好。
正當阿聖全神貫注在裝配電線的時候,突然聽到下方傳來一聲哀嚎,低頭一看,卻發現細漢仔表情痛苦地摀著自己的右手。
「你沒事吧?」阿聖擔心地詢問。
「我沒事啦,只是被樹枝刺到而已。」細漢仔勉強擠出一絲苦笑。
阿聖看了一下細漢仔的周圍,發現一截斷掉的樹枝切口,上面還沾著一點點尚未被雨水洗掉的血跡。
「我看你先下去處理一下好了,我這邊還可以,沒關係啦。」阿聖故作鎮定地說。
「好啦,對不起欸,是我自己不小心……」細漢仔試著用右手扶著電桿,再用左手握住插栓,慢慢地爬下去。
阿聖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,想下去幫忙細漢仔,突然他的眼前迸出一道白光,接著就看見細漢仔似乎失去了意識,掛在半空的身體緩緩地傾斜,眼看就要摔下去了!
阿聖情急之下,顧不得觸電的危險,一把抓住細漢仔的手,把他拉進了懷裡。
此時所有人都衝過來查看,只看見電線桿上的阿聖緊緊地抱住細漢仔,正在檢查他還有沒有心跳。細漢仔的身上還冒出陣陣的白煙,飄散出微微的燒焦味。
阿發目睹了這個狀況,趕緊叫身旁的弟兄先叫救護車,接著指派另外兩名弟兄,在檢查過身上的絕緣裝備之後,立刻上去幫忙把人給救下來。
阿聖把臉頰貼在細漢仔的胸口上,卻遲遲聽不到細漢仔的心跳聲,也感覺不到他的呼吸。此時,阿聖的腦海裡突然閃現自己坐牢時曾經目睹的一次意外,有個犯人也是因為誤觸高壓電而沒了呼吸,那個時候是獄警毫不猶豫為他進行了人工呼吸,才把那個犯人從鬼門關前給救回來。
阿聖想到這裡,馬上深吸了一大口氣,接著把細漢仔的嘴巴整個蓋住,把空氣全都吹進他的胸腔裡。阿聖感覺到細漢仔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,於是又再吸了一口氣,再吹一次!
正當眾人忙著搶救的時候,細漢仔突然像是被嗆到一樣,猛烈地咳了好幾下,就這麼奇蹟似地醒過來了!
此刻的阿聖早已經分不清自己的臉上到底是雨水、汗水還是淚水,只管把細漢仔緊緊地摟在懷裡,大聲地歡呼:「回來就好!回來就好!」
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,所有人的臉上也都汗水淋漓。
經過仔細的檢查之後,確定細漢仔是因為瞬間電流通過心臟造成休克,其他的臟器都沒有受損,只有手套破洞的地方有些許灼傷,休息個幾天之後,就可以康復了。
到了出院的那一天,阿聖坐在老闆的車上,一同來接細漢仔回家,公司就交給阿發代為看顧。
此刻車內的氣氛,已經和阿聖第一次來面試的時候大不相同,阿聖顯得更有自信,而老闆也變得更加健談了,一些陳年的往事,便在等待紅綠燈的讀秒間,舉重若輕地聊開來。
「我們公司啊,發生觸電的意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,上一次也是在颱風天的時候,有一個菜鳥嫌麻煩,沒有戴絕緣手套,以為這樣子工作比較方便,就給我偷偷爬上去作業了。後來他被阿發看到,阿發馬上操了他一頓、叫他下來,但是年輕人就是年輕人,不只敢跟阿發頂嘴,還像隻猴子一樣給我掛在上面晃來晃去,總之就是在嗆聲就對了啦!結果也是只聽到「碰」的一聲,人就被電到昏死在上面,還好那個菜鳥還知道要綁安全繩,才沒有直接摔下來,結果阿發二話不說,抄起手套就爬上去救人,最後雖然人有抱下來,可是也已經來不及了。那天晚上我就有告訴阿發,我跟他說就算再有責任感,也不能是他上去救,要是他出事了,誰來帶其他弟兄咧?」
老闆按了兩聲喇叭,提醒前面的車子已經綠燈了。
「後來呀,公司為了這件事情賠了不少錢,因為菜鳥出事,我們也有責任。我那時候還有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老婆,她那個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啊……真的會讓你搥心肝吶!」
阿聖第一次看到老闆卸下那強悍的武裝,流露出真情的一面,讓眼前這個黝黑壯碩的男人,多了幾分可親。
「所以,這一次可真的是謝謝你了,不知道我們公司可以怎麼答謝你呢?」
老闆拍了拍阿聖的肩膀,像是在告訴他直說無妨。
阿聖轉過頭去,看了一眼窗外的風景,有許多的身影在眼前逐漸後退,他慢慢想起這些年來,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遺憾。
「老闆,你可不可以讓我休一天假?我知道現在細漢仔不能上工,颱風天又拖到工程,你現在一定很缺人手,但是我真的……」阿聖忙著解釋,卻馬上被老闆給打斷了:「行了,沒問題,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,還有我呢!不管你是為了甚麼事情,都不需要告訴我,我都可以接受,而且為了讓你可以安心放假,我讓你休兩天,好不好啊?」
老闆笑呵呵的表情,把眼睛也瞇成了兩條微笑的曲線,阿聖這才鬆了一口氣。前面就是醫院了,而醫院裡面有他親手救回來的兄弟,想到這裡,阿聖的心裡也更加踏實了。
阿聖搭了六個小時的車,再走一段長長的路,才總算到達此行的終點──台中第二公墓。
因為起得很早的關係,所以大約十點多左右就到了,路上還有時間,可以買幾份簡單的小菜和水果,但是阿聖卻感到非常地羞愧,因為他站在麵攤前面選了好久,卻始終想不起來她喜歡吃的是哪一種麵?又會配甚麼樣的小菜?他不擔心觸犯了祭拜的禁忌,卻擔心自己買到她不愛吃的水果,阿聖不確定她到底是怕甜呢?還是怕酸呢?
就這麼抱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走進了墓園,費了些時間,才找到地圖上的納骨塔,又花了加倍的時間,才明白大姊寫給他的那組奇怪的編碼──-3-14──原來代表的是「B」牆上,第三排,第十四列的位置。在那大小約三十公分見方的櫥櫃上,貼著的是他日夜思念的那個人,還有那一行讓他無地自容的名字:顯妣邱媽賴夫人閨名美麗之正靈。
阿聖跪在牌位的面前,磕了三個響頭。
「媽,我來看妳了。」阿聖雙手合十,在心裡默念著。
牌位上的相片,不知道是媽媽幾歲的時候拍的。阿聖只記得媽媽留著一頭黑色長髮的樣子,但是眼前這張相片,除了五官還有幾分神似之外,頭髮卻已經變得稀疏又斑白了,眼角和嘴角也刻上了深深的歲月痕跡。
「媽,我已經出來了,而且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,我沒有再做歹子了……
悔恨不爭氣地溢出眼眶,他趕緊抹去,不想讓母親再為他擔心了。
「大姊她還是不肯見我……但是我有去探望小弟,雖然他已經不認得我了,但是我看得出來,療養院的人有好好照顧他,妳可以放心。媽,妳真的可以放心了……
阿聖抬起頭,看著母親的相片,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「對不起啦,以前都沒在注意妳喜歡吃甚麼,所以隨便買了幾樣來給妳吃,希望你不要棄嫌。」
一陣微風從半開的窗子吹了進來,阿聖感覺自己的臉頰涼涼的,很舒服。於是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把窗戶推開到底,探身望出去,是一整片清明靜謐的小山丘,山丘上枝葉款擺,殿前的香爐煙絲繾綣。
隱約間,阿聖彷彿聽見媽媽在跟他說話,他閉上眼睛,靜靜地傾聽。
媽媽好像在說:「回來就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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