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6月23日 星期五

當學校處於一種不教育的狀態 2017-06-22 02:13 聯合報社論

若只論畢業典禮的禮儀和穿著,有人也許會覺得「有那麼嚴重嗎」,認為李家同和葉欣誠小題大作。正因此,不僅有學生諷刺李家同「沒競爭力又玻璃心」,認為無法講笑話吸引學生留下來是他的問題.....

金門大學日前舉行畢業典禮,不少學生未等典禮結束即紛紛離席,應邀致詞的李家同教授對此極為不悅,當場批評學生對講員太不尊重。數日後,台師大教授葉欣誠在臉書貼出該校畢業撥穗典禮的照片,不僅有學生穿著夾腳拖登場,連代表致詞的博士生都露出半截小腿僅著帆船鞋上台。葉欣誠感嘆,「學校不要求,教師不發言,學生沒關係,就是一種教育的狀態。」
葉欣誠的「三不」感慨,點出了當今大學自降身價的癥結所在。他所謂的「一種教育狀態」,話說得含蓄,其實點出的就是一種「不教育」的狀態,學校不敢對學生作出要求,教師也跟著裝聾作啞。且看,金門大學畢業典禮的脫序,校長最後以「冷氣不冷」幫學生開脫;至於台師大對撥穗典禮的夾腳拖,校方則以「天雨」為由表示不忍苛責。這種但求息事寧人的態度,顯示大學已變質成「服務業」,學生就是「消費者」老大,尊師重道自不待言,學校送往迎來似已與教育無關。
若只論畢業典禮的禮儀和穿著,有人也許會覺得「有那麼嚴重嗎」,認為李家同和葉欣誠小題大作。正因此,不僅有學生諷刺李家同「沒競爭力又玻璃心」,認為無法講笑話吸引學生留下來是他的問題;也有其他教授呼籲他「要跟上時代」,不要太在乎這種事。但是,如果談到大學生的公民意識,乃至下一代的整體競爭力,如何培養學生對他人的尊重,就恐怕不是一個無病呻吟的假議題。
拜民主之賜,大學生現在人人都能把「自由」掛在嘴邊,也頗知如何叛逆和挑戰權威。然而,公民社會的建構,除了自由與平等,還有其他許多要素,諸如合作、包容、守法、相互尊重等,並不是一句「自由」即可涵括一切。要不要參加畢業典禮,或許是個人的自由;但既然選擇了出席,那麼,舉止和穿著都應該合於一定的禮儀規範,這是一般社會共同認知的規則,因為這不但是對其他參與者的尊重,也是對大學的尊重。
例如,一般人不會穿著夾腳拖去參加朋友的婚禮,當然也不會穿夾腳拖參加自己的婚禮,這是因為人們重視婚禮的禮儀和承諾。儘管畢業典禮和婚禮性質不同,但許多同學珍視這個人生里程碑,參與者就不該用夾腳拖去降低它的品質;這是對自己的約束,也是對別人的尊重。即使不在畢業典禮上,當身上穿著學士服,腳下卻趿著夾腳拖;或者穿著博士袍致詞,膝下卻露出一截光腿,都是極不協調的打扮。如此,卻沒有任何教師善意提醒,將來要指望誰告訴年輕人合宜的社會規範?
別以為處世儀節只是小事,從學生上課遲到、睡覺、吃雞排,到作業抄襲、考試作弊、論文請槍手代勞,教師的授業界線越來越自我限縮,教育的品質就越來越下降,學生的未來競爭力就越來越不如人。另一個例子是,一名政大法律系學生因不滿學校設立英語畢業門檻,且要學生到校外接受檢定,而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。有趣的是,這名學生雖然敗訴,但校方也自知作法不當,而廢除了「英語畢業門檻」的規定。試想,要求學生具備一定的英語能力,原是正確的目標;但校方的作法並不是開設有益的課程幫助學生補強,卻是要他們自費去校外接受檢定,完全以自己「省事」為考量,還以「拒發畢業證書」作要脅。這種作法,究竟把大學的「教育」角色放在什麼位置?
學校的教育角色日漸退縮,當然也與台灣政治的干擾和不良示範有關。校園裡發生任何大小事端,動輒被拿出來放大檢視,供公眾私刑批判,「校園自治」的空間幾乎已不存在。在這種情況下,學校當然一味息事寧人只求自保,從而越來越失去教育的積極性。試想,當高中生都可以制訂課綱,教師還有什麼權威教導學生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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