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2月5日 星期二

巧爾/留香 2019-02-05 06:00聯合報 巧爾


吃餃子在公婆家是盛事。舉凡我們回家、先生的姊姊回娘家、朋友來訪、大年初一討個好兆頭……公公都慎重其事地包餃子。

婚前,娘家偶也會包水餃。常是父親和麵擀麵皮,母親切細高麗菜,二姊負責將切好的高麗菜的水分擰乾,加入肥瘦適宜的絞肉、蔥花、鹽、香油攪拌均勻,其他姊妹負責將木板墊子鋪上乾淨的白紙備用,家人就開始包水餃。每個人包餃子的功夫不同,速度也相異,但因大家一起包餃子,很快地,白胖不一的餃子就排滿一整塊木板墊子,一會兒家人就有美味的餃子可吃。
婚後,我在婆家常吃到水餃。因公公是江蘇人,偏好麵食,包餃子是公公的拿手手藝。
與我娘家清香的高麗菜水餃相比,公公準備的餡料很多元,除了絞肉外,公公以31的高麗菜與韭菜比例,再加入切成細丁的紅蘿蔔與木耳,偶爾也會添加青豆仁,豪華些,會加入蝦仁。最特別的是要打一顆雞蛋加入餡料內,公公說這樣餡料的口感才會滑潤,且蛋汁有黏性,水餃也比較不會開口。
每次回婆家包水餃時,公公都已準備好餡料,我們夫妻倆負責包餃子,婆婆坐在一旁分享親友傳來的街談巷議,公公在廚房間忙進忙出。吃餃子時,公公提醒別忘了要喝碗餃子湯,這樣腹肚才不會脹氣。這都是我在娘家未曾聽聞經歷的事情,但隨著回婆家包餃子的次數漸漸增加,我也慢慢融入這個家。
公公知曉我教學工作繁重,恐無暇料理晚餐,常為我們準備好餃皮及餡料,讓我們帶回去包好放在冰箱冷凍庫;有時直接包好、冷凍後置入保鮮袋,讓我帶回去,這樣至少可以縮短我一、兩次料理晚餐的時間。
吃餃子在公婆家是盛事。舉凡我們回家、先生的姊姊回娘家、朋友來訪、大年初一討個好兆頭……公公都慎重其事地包餃子。
年初一的水餃宴也令人難忘。
農曆春節,公公忙裡忙外準備年菜,仍不忘採購餃皮,準備餡料。他大年初一清早就自個兒包著餃子,待我們回婆家拜年時,老人家餃子都包好了。還仔細地將一元銅板洗刷乾淨,再包入餃子裡。年初一的餃子就是元寶,吃餃子時向我們叮嚀,慢慢吃喔,不要急著吞食,看誰幸運能吃到元寶,今年就大發了!大家滿懷期待,細細品嘗每一顆餃子,就看誰能被財神欽點,吃到元寶鴻運一整年。
一年初始,萬象更新,公公精心料理的元寶水餃,為大家的一年揭開序幕。可惜這樣的餃子宴,終隨著公公離世,戛然中止。
這些年來,孩子想吃餃子,我因工作忙,只能外購現成餃子。有一次,我心血來潮自個兒備料,買餃皮來包餃子,一頓餃子餐,竟耗費了一整個早上。親力親為才體會到包餃子真是費功夫的廚事,想起公公在世的數十次餃子宴,他不曾喊累,這般默默付出的精神,是他一貫的風範,如同先生說:「父親教子雖嚴,但不興打罵,用身教做榜樣,教會我們做人處事的道理。」
想起公公的好手藝,餃子的美味彷彿仍留香口頰。他把對子孫的疼愛與祝福,和著綿長情意,全都包入餃子中,也留存於大家的記憶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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