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3月2日 星期四

劉維公/「94狂」現象社會學 劉維公(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)聯合報2017-03-02

什麼都敢要,是「94狂」行為者的人格特質。他們敢拿、敢講、敢秀、敢做,但就是不敢有擔當。一旦出包必須接受社會的制裁(不論是法律上或是道德上),他們一定馬上龜縮神隱不敢面對。台北市議員童仲彥是「94狂」行為者缺乏擔當的最佳案例。

「94狂」(就是狂)可說是現今最夯的流行語。媒體常常用它下標題,網路民到處用它當留言,品牌廣告用它做代言文案,同時也有演藝人員用它標榜自己。以「94狂」為題材所製作的卡提諾每周狂新聞影片,在YouTube上的點閱次數,動不動就是超過百萬人次。我們的社會不僅行徑上「94狂」的人很多,心態上喜歡看「94狂」的人更多。
正當科技越來越發達之際,過去遙不可及的人工智慧如今都已經問世,我們原本以為,人類世界正在朝更為理智的方向演進。但事與願違,我們反而必須認清一個殘酷的事實,那就是我們身處在一個「94狂」的世界。每天我們都在搖頭不解,為何從大人物(例如不斷製造社會分裂族群衝突的政客),到一般民眾(例如在賣場刻意刁難服務人員的消費者),竟然都可以做出超級誇張的言行舉止來?「94狂」現象,是理性文明社會發展的逆流。
什麼都敢要,是「94狂」行為者的人格特質。他們敢拿、敢講、敢秀、敢做,但就是不敢有擔當。一旦出包必須接受社會的制裁(不論是法律上或是道德上),他們一定馬上龜縮神隱不敢面對。台北市議員童仲彥是「94狂」行為者缺乏擔當的最佳案例。對照在議場上咄咄逼人的模樣,自己犯下嚴重的家暴過錯,主動辭去議員身分,應該是最起碼的自我要求。然而,一如所有「94狂」的當事人,童仲彥選擇的是自私的眷戀權位,將廉恥心放在一邊。
「94狂」是現今社群媒體與自媒體發達之後的嚴重副作用。在這個「滿滿的大平台」上,越來越多人沉溺於向世界展現膨風的自我形象。社群媒體與自媒體的按讚數、粉絲數、推文數等種種自戀指數,讓人仿佛生活在眾人鎂光燈的注目之下,自己的世界就是全世界。
淺層思考、行事衝動、容易焦慮憤怒、一切以自己為中心等,是「94狂」的主要病症。缺乏同理心,則是「94狂」現象為我們社會所帶來的最大威脅。現今許多重大公共政策,例如大巨蛋興建、年金改革、一例一休修法等,在推動上遇到重重的險阻。從執政團隊到相關利害團體,彼此偏激的「94狂」言行,破壞互信互賴的基礎,讓現今我們的社會越來越難以去討論公共利益的發展願景,去建立公共政策的合理性。
「94狂」現象不僅在扭曲社會的集體價觀,也在侵蝕民主政治的發展根基。作家羅伯茲(Paul Roberts)對當代衝動社會(the impulse society)有深入的研究。底下摘錄他的一段話,其內容得我們好好的深思:「我們愈來愈不願意做出或兌現長遠承諾,也更難以接納包容跟我們沒有直接關聯或即刻關聯的人與理念。同理心愈來愈薄弱,伴隨而來的,是我們不再深信眾人擁有共同的利益,而這原本是民主政治的精髓。」
(作者為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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